【WaterBox】水裡純魚

10

隔天，聽玩莎拉布萊曼的《重返伊甸園》專輯，我又換了一個暱稱進入聊天室，沒有什麼理由的在一大堆瘋狂洗板似的對談當中搜尋著那特別的金屬鈷藍色。我還沒找到他，他倒先跟我打招呼了。

「早啊。」

伊甸：「咦？」

我看了一眼那條每次進入聊天室都會出現的提示訊息：“月光汀靈：伊甸進入聊天室了唷！（帳號=，Cookie=檸檬樹，人數=9人，14:32:29）”唉，就是這Cookie紀錄洩漏了我的身分。

09

八月過完，第一個迎接九月的就是五月天在彰化的演唱會。

“你要去哪裡？”

這是我第一次去聽的現場演唱會，也是我第一次為了聽兩個小時的歌，排隊淋了十個小時的雨，從來也沒有想過電視上播報那些瘋狂歌迷的行徑會發生在我身上，然後，他們終於出場了！

『這是全天下最完美的陣容，我和你，你和我。

08

我跟阿碩、阿努三個人趴在外操場欄杆邊，看著馬路對面。

台中二中的外操場一直是我覺得很可愛的一個地方，要上體育課還必須先從教學區走地下道、從地下道穿過校門口那條不過八米寬的英士路、再從學校對面被圍牆圍起來的操場中，另一個地下道入口竄出來。

地下道耶！

對於沒見過什麼世面的我來說，校園設施還包括了地下道，這是多麼值得炫燿的一件事！不過現在，我們幾個人就趴在這個值得炫燿的地下道外操場出口的鐵欄杆邊，隔著英士路望向空無一人的校門口。我開始有點洩氣，難得這個可以一次看到聊天室一大堆成員的機會，也許要被雨沖走了。

07

2001年8月27日星期一下午一點半。

下著毛毛雨的天氣，二中校門口。

哪來的大家？根本一個人都沒有！

我趴在二中外操場的欄杆邊咕噥。

06

八月底，暑假即將結束，我們這一群末代大學聯考生的榜單也準時公佈。我考上了輔仁大學景觀設計系，一個當我看到系名之後愣了半天、聽都沒聽過、根本就忘了當初劃卡的時候是在亂劃什麼而選到的系。

至於和良、時雨、御風、半透他們這幾個人，則是相當湊巧的通通考上文化大學。大家在聊天室裡面亂哄哄地劃分起哪些人留守中部、有幾個要上台北、還有誰會跑去南台灣、迎新到底在幹嘛、學友會又是什麼東西……之類之類的。

沒考上國立大學的失落並沒有持續太久，尤其是當我知道文化跟輔大都在台北的時候，嘴角還忍不住上揚了一下。

剩沒有多久的暑假，除了糜爛悠閒的日子照樣過以外，有些事情慢慢的在改變。比如說看到榜單後的憂鬱啦、即將開學的煩悶啦、離家生活的興奮啦……這些怪里怪氣的情緒，偷偷的入侵原本喜氣洋洋的暑假生活。

05

喔對了，還沒介紹我自己。

……細想之下突然發現其實我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可供介紹，唯一不太一般的地方從暱稱就可以看得出來，我是雙魚座，吃素的。在他們從墾丁玩回來之後沒幾天的某個半夜裡，睡不著爬起來偷上網時就跟他聊到了這個話題。當時好像是這樣起頭的：

「和良你還在啊？」都幾點了。

「我一直都在啊。」

04

從七月到八月，已經變成常客在這裡定居的我、老愛變換不同暱稱卻總是因為Cookie紀錄的關係而瞬間被認出來的我、故意跟別人用一樣的顏色然後笑說別人都學我的我，漸漸的也跟大家變熟。總算也像是屬於這間教室的一員，而不是新來還會被月光耍的轉學生了。

同班的感覺持續不了多久，就在某天上線時發現這一群平時每次都會看到的人竟然通通消失不見了！整整三天，和良、時雨、御風……等常客，一次都沒有出現，而他們甚至還是管理員吶！

雖然聊天室的主題一向有八成以上都在聊電動，我本來就聽不懂。但這群人一消失還是讓氣氛變得冷清了，幾乎每個上線的人都免不了會問上這麼一句：「咦？和良跟時雨他們呢？」

而我不甘願就這樣下線，只好找點別的事情做。

03

這個七月的後半段就在公佈聯考成績、劃卡、填志願中很快的過去了，但我的生活依然沒有太大的改變，除了小說出租店或是漫畫便利屋之外，我現在還喜歡掛在從心起飛聊天室裡面。

常上這個聊天室的成員差不多就是這些，隔壁班的、已經畢業的、同社團的、剛升高一的、甚至是台中一中、台中女中、文華高中……等等友校的人，大家似乎都習慣用一個自己固定的顏色、用同樣的ID、永遠都選固定的性別。不只月光汀靈這個“靈”是從來不變的，還有那些聊天室管理員們。

hyde、時雨、和良、御風、半透、牙曉、牙舞、金屬史來姆……他們每個人的暱稱前面都有個“管”。而且他們未必認識大家，但來這裡的每個人卻幾乎都認識他們。他們是從心起飛聊天室的管理群，地位僅次於月光汀靈。

看太多愛情小說的後遺症就是，總愛花痴的幻想著能接近一些與眾不同的人，比如說黑道大哥或是上流社會的企業家第二代之類的，以為這樣就會讓我脫離平凡的身分或生活。簡單的說，就是愛作夢。

02

那真的是一個相當可愛的聊天室，除了帥哥跟美女之外，還可以選擇要當動物或是植物，可以設定鬧鐘、可以變換將近五十種之多的對談的顏色，而每種顏色都有個漂亮的名子：繁星點晨、芳草凝綠、芥末情結、核桃鬆餅、晝夜之光、浪漫紫紋……對話框下面甚至計算了自己每分鐘打的字數，以及從進入聊天室到現在一共打了多少字。

另外還有個超棒的離線留言功能，只要輸入自己的暱稱跟對方的暱稱，就可以留一段話給他，下次當對方再用同樣的暱稱上線時，這段話就會只出現在他的螢幕上，即使當時留話的人根本不在。

聊天室裡面的成員極多，帥哥美女動物植物都有，各種顏色的字串不斷的在螢幕上跳動著，眼花撩亂。我一時之間都忘了是要上來做什麼的，直到螢幕上出現一行醒目的粉紅色粗體字。

月光汀靈只對素食雙魚說：「哈囉，你今天過得好嗎？」

01

對於這個故事最初的記憶，是從心起飛聊天室。

那年暑假，我剛從高中畢業。考完大學聯考之後的日子糜爛到讓我忍不住覺得這輩子似乎從來沒有活得這麼爽快過，就算爸媽總是很嚴肅的扳著臉對我說「妳也是這個家裡的一份子，家事不是『幫忙』，而是應該要做的！」也打擊不了我快樂的心情，我依舊每天泡在小說出租店或是漫畫便利屋。

「要不要去網咖？」某個大太陽的午後，在漫畫便利屋認識的小妹這麼問我。

「網咖？」我推了推鼻樑上的重度近視大眼鏡，「要上網幹嘛不回家就好？」